〔东凯〕春枝生
RPS真人勿扰!!!!一切虚构!!!
东凯老年AU
他们仍相爱 很俗 但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
那天晚上王凯做了一个梦,他又回到三十出头的年纪,还没红透半边天,参加一个歌唱节目,在蕤蕤大幕后搓着手,远去多年的紧张感真实地从梦境中传来。半天没有人叫他上场,扒开厚重的帘子看,台下空无一人,只有刺眼的射灯像带着震耳欲聋的锤音,劈头盖脸地砸过来。
跑出后台,瞑瞑黄昏,天上忽然下起五颜六色的雨。然后靳东远远地执一根拐杖,站在雨中,那些色彩就不依不饶地贴上去。王凯一个劲儿地擦着眼睛,「我要黑,也要白!」大喊着,看雨中那个人望着他,仍是温和的,显得痴情又固执,没走开,也没靠近,最终被色彩吞没。
醒来大口喘着气,从床头摸瓶水眼睛却一花,那人从前几年开始睡觉也变浅了,听见响动就停了呼噜揉眼睛。
「噩梦?」
「差不多吧。」
「你还有梦可做呀,我几年没梦了,还真有点羡慕呢。」
那大概就是六年了。都说人过耳顺,差个五六岁,与五六分钟无甚区别,反正都是花眼瘪嘴的老头子,听一声哥,反觉得新鲜喽。
边儿上小辈叔叔、爷爷地叫,把心都叫老了,靳东就觉得自己跟一棵盘虬沧桑的老槐树似的,吐口气都带下几片枯叶。就想听几声哥,一直叫到现在的,也就身边这人了。
身边这棵树还不及他,年轻时笑话他读了几两书,度数比他这天天刷微博的还高,上了年纪眼睛花的也早,就爱抓着他的手给自己指路,一个七字头的搀一个六字头的寻南找北,但靳东看着那双手,原来赛葱段儿的颀长秀气半点也没让皱褶沉斑盖去,心里嘴上就都乐呵呵的。
「这人离了我就活不了喽。」
靳东最近越来越爱说这句,王凯说他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儿——「非得证明你那重要性。」拿手哆哆嗦嗦地戳他一年比一年光亮的脑门,一根指头伸出去,半天才找准目的地。但靳东每次都端端正正去接,然后膝盖往前一凑,两只手都揽进怀里——「截胡!」王凯摆几秒钟架子,东拉西扯些埋怨的话,就也跟他一起笑了。
靳东就看着王凯还是能照出人影的眼睛,膝盖再往前一点儿。
「你真是越来越絮叨了。」
靳东有一次心血来潮,让小孙子开车带他去郊区人工湖钓螃蟹,螃蟹没钓着几个,让湖边风一打,回来鼻涕咳嗽就止不住了。螃蟹端上来没掰开壳,王凯手上多出一道口子,靳东一边咳嗽着一边开抽屉,后面絮絮叨叨就又开始了。把创口贴往桌上一扔,大老爷子背过身去不看小老爷子,半晌气哼哼地冒出一句。
「越来越絮叨了。」
王凯粘了创口贴突然没音儿了,油汪汪的蟹黄在嘴里也没了滋味。心里扑通通小鼓乱捶,看沙发上佝偻成一团的背影,走过去,手搭他胳膊上,说是服软的态度也好。
「我真的上年纪了。」
那之后王凯就有意识地把话吞进肚子里,虽都是些不咸不淡的琐事,但想说的憋久了,再开口就真找不着话头了。
然后那几天靳东小外甥女家那刚升初中的姑娘就说,我舅老爷最近跟过冬的松鼠似的,满地乱转,腮帮子鼓俩沙包——那都是气呀。
絮叨的反倒变成靳东了。隔三差五摩挲着王凯没油水的手,说你也不抹点擦脸油,冬天一到裂口子,你不疼我看着都心疼。又没头没脑地翻相册,说你还记不记得那部古装戏了,你那蜡像现在还在老家立着呢,前两天我学生过去旅游,专门给我拍了看——哎唷,真年轻!人家说半年就得修一次,现在还一道褶子都没有呢。我看那照片,真像!怪瘆人的,再过几年快站够他自己岁数了。再看看你,人家蜡像比你好看多喽。
王凯就去堵靳东的嘴,「有完没完?那你抱蜡像睡去!」
靳东在王凯手底下囫囵不清地出声,「不成,我也满脸褶儿,人家看不上我。」
上了年纪反倒不爱教训人了。原来抬个眉毛都带刀带剑的锋芒,全揣进春风化雨的微光里,光就趴在靳东老也不换的那件旧毛衣上,王凯能看见,暖茸茸的一圈,好像能把一切陈的新的明枪暗箭丰功伟绩都熔成拇指尖大的种子。
种子落在地上,他们就不再回头,但总有新的树去遮挡那些嫩芽。
后来还是靳东软了脾气,又去钓螃蟹,这回学聪明了自己扎个帐篷。回去给王凯掰好了,把穿了厚袜子的脚踩在他脚上。
「你接着絮叨呗。」
没两天靳东就又唉声叹气地说这小老头,嘴跟开了门的闸似的,去他那儿串个门我这耳朵都能长三层茧。
但却是笑呵呵的。小姑娘就又说了,我舅老爷见着春天了,松鼠不屯粮了。
忘了什么时候靳东不再偷偷摸摸跑去王凯家,也许是反应没那么灵敏,不敢一个人开车。那次就叫上个小辈,自己在副驾如临大敌地指路,末了还补上一句,小子,不许记路啊。
也没人当靳老戏骨的狗仔。久了把风雨无阻的小司机推进王凯家门,说你自己玩去吧,走到一半把拐棍儿举起来。
「不许偷看啊。」
谁看你两个六七十的老家雀儿过家家呀。
到饭点儿的时候瞄一眼,两个人凑一堆儿,没人能听懂他俩说什么,也没人在意他俩说什么,一个人抖个陈年旧包袱,另一个笑的没牙没眼。两件羊绒灰背心,一米八几的个头都缩到门槛一半,从背面望过去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。
有一次春节十五还没过,靳东大半夜慌慌张张出门,叫起几个小孩给订机票,问出什么急事也不说,后来才知道王凯那年没回去,京城的老伙计稀稀拉拉走光了,剩一桌年夜饭,他多吃了两口,就吃进医院了。
靳东就在医院走廊里拉磨似的转圈儿,转得医院护士都着急,五六个没眼力见的上来围住了,说靳老师,您要不……先给我们签个名?
签完正好医生出来了,说没事儿吃点健胃消食片就得了,这么大岁数还当二三十呢暴饮暴食,家属呢?哎唷您慢点,都注意点儿,注意点儿。
靳东到床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,生起气来还那么吓人,一下子就让王凯想起当年他师哥把他拎回片场说跟我对戏,不许喝酒了。
没训几句又变成絮叨,一会儿说年也别过了,一会儿说以后年我陪你一起过,反反复复来来回回,都归成一句。
「你啊,离了我就活不了喽。」
还是在家里小辈过来接人的时候,靳东才一下子软了双腿。拄着他那拐棍儿不让人搀,在车上坐定了才把汗湿的手埋进枯涩的眼眶里。
手放下来的时候整张脸也湿了。那年北京雪来的晚,小辈把车里暖风打开,玻璃上就朦朦胧胧升起薄雪似的雾。
然后靳东的声音就在雾里,像北京晚来愈急的雨,落在月光下的爬山虎上,仍是不肯拐弯,却怕冷似的缩成一团。
「其实是我离不开他啊。」